Chapter 12
20世紀80年代,作為世界上最富有的藝人,邁克爾傑克遜消費奢侈——因為他有錢。但儘管他斥鉅資建設自己的遊樂場和其他專案,傑克遜還是有名的會精打細算。他會仔細核對自己的付款單來確保不被人利用,炒了那些他不信任的人。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樣的傑克遜不見了,他不再關注自己的資金,開始信任錯誤的人,而他的財富也開始流失。
1993年孌童案後,傑克遜的收入就開始減少,但他的消費依然巨大。除去Neverland日常運作的花費,傑克遜每年還要花幾百萬美元租飛機,買古董,油畫,住酒店以及其他個人消費。如果只是這些奢侈消費的話,他還能夠負擔,但是歌手還要在他的專輯上做巨大的投資。
為了完成他的MV短片“Thriller”和“Bad“,傑克遜投入大量資金——那時投資肯定能賺回來。而到了90年代,他繼續花費數百萬美元拍攝各種MV,銷售結果卻表明這些投資
不再能帶來相應的利潤。越來越多的經理人和金融管理師開始介入歌手的事務,將他的錢用在可疑的地方並引起了更多的法律糾紛而不是財富。儘管理論上講傑克遜依然能賺取數百萬美元,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陷入嚴重的經濟危機。
1995年,傑克遜將ATV歌曲目錄50%的版權賣給Sony得到1億美元。1998年他的債務繼續上升,傑克遜向美國銀行貸款1.4億美元,並將他在Sony/ATV的股份作為抵押。2000年,傑克遜的抵押貸款上升到2億美元,而他和Sony之間還有很深的債務問題,Sony繼續減少他的未來收益——而他的賺錢能力本就在下降。
于此同時第二次孌童案爆發,債務問題依舊,而傑克遜卻沒在意他的日常支出以及官司上的費用——這些每月要花費超過400萬美元。由於官司漫長,傑克遜沒能每月向美國銀行付款,而後貸方將他的貸款賣與Fortress投資集團,一個專門處理不良資產的避險基金會。
在2005年底,傑克遜再度拖欠債務,Fortress不斷打電話催債,令Sony高層也非常頭疼。
因為如果傑克遜繼續拖欠,他在Sony/ATV的股份——如今價值接近1億美元,可能會被拍賣售給出價最高的競標者,而Sony也不想被強加一個他們不歡迎的新合資者。到來年的四月,危機暫時擋住了,Fortress同意重新調整債務結構以便讓傑克遜先周轉一下,但需要用夢幻莊園抵押2300萬美元的貸款。
儘管債務問題上一團糟,邁克爾傑克遜每年仍然能賺數百萬美元,大多數是通過他買下的歌曲目錄。但由於唱片公司也是他的債權人之一,這些錢先被扣除用來還債。而傑克遜其他的債權人卻沒被付款,這引起了一系列的法律訟訴更加影響了他的財政問題。製片人Marc Schaffel,因為合作關係曾貸款給傑克遜幾百萬美元,在2004年將歌手告上法庭,最終勝訴獲得90萬美元。Prescient Capital,一個做仲介的公司,曾負責處理傑克遜和Fortress集團間的債務問題,最近也起訴傑克遜拖欠談判費。傑克遜在2007年6月離開拉斯維加斯前支付給Prescient公司3百萬美元。
其他訴訟追著他到了佛吉尼亞。Dieter Wiesner,在03年審判前擔任他的經紀人為他處理個人事務,起訴傑克遜在此期間拖欠3000萬美元,這逼迫傑克遜去華盛頓Venable律師辦公室做證詞,同時還威脅要起訴他支付700美元——傑克遜在海外時他處理事務的花費。
這十幾年來,傑克遜的債權人和管理者們放任他的過度消費和錯誤投資,每個人都努力讓他撐住這樣他們就能多榨取一天他身上的財富。但這些年的管理不善終於把傑克遜推到了懸崖邊上,他的億萬資產帝國倒塌正是因為內部的腐朽和各種“蛀蟲”的侵蝕。現在這令他的新保鏢們也非常苦惱,傑克遜卻並沒做什麼來阻止。
Bill:過去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我們的薪水就經常延遲,他們會在兩天后,或者一周以後發。可當我們到了佛吉尼亞?他們直接不發了!從我們到的那天開始,薪水徹底斷了。
最開始的兩周,我們覺得只是正常的推遲。可過了三周,一個月,五周,六周還沒發,我們給Raymone打電話,每次她的藉口都一樣,她說正在等一些交易處理好;傑克遜先生的錢現在沒周轉過來;她也沒給其他人發薪水等等。可實際上我們發現別人的薪水都發了,Grace的發了,Neverland的保鏢薪水發了,我看見很多財務方面的檔進進出出,而那些律師也從沒少拿過五位數甚至六位數的聘用金。我發現Raymone每月給她自己開3000美元的薪水,還要加上她在拉斯維加斯公寓的租金。
所以其他人都有工資,只有Javon和我沒有,而我們在這裡日以繼夜的為傑克遜先生工作。拖欠我們的那點工資跟其他人拿得數目根本沒得比,Javon比我更氣憤,快要抓狂了。他也看到了檔上那些大數目的轉帳,他說:“Shit,我們為啥得不到工資?TMD錢呢?”
Javon:我們唯一的收入就是每天的飯費了,一天75美元。這些錢買了吃的後還有剩餘,所以你知道我們怎麼做了吧?我們去買Top Ramen(類似於速食麵的東西),熱狗,三明治,買了很多天天都吃這些。然後把省下的錢寄回家,我們只能做這些了。
Bill:但是光寄飯費也不夠,八月中旬時,我女兒打來電話說:“Daddy,家裡的燈沒電了。”
在我外出工作的時候,有親戚朋友陪她住在一起照顧她。但我在房子外面安裝了攝像頭以便隨時監控,保證女兒的安全,現在沒電了,我也沒法看攝像了。這讓我很苦惱,家裡也沒有空調,拉斯維加斯的溫度已經到了46°C。我跟她說:“沒關係,寶貝,我會解決的。”我打電話找人幫忙,我只能做這些了。
Javon:緊接著Bill,我家很快也沒電了,我還剛有了小孩兒。而這時候,Raymone不接我們的電話,我花了好幾天時間才聯繫上她,她說她會給我一個信用卡號去支付電費,但工資還是發不下來。當我給電力公司打電話付費時,卻發現她給我的卡根本不能用。兩周以後我的車被收回,因為我沒法支付貸款,銀行就把車收走了。
Bill:當我們從拉斯維加斯開車到佛吉尼亞並取代了Raymone的那些人後,我就知道她肯定會生氣。我從Grace那裡得到點消息,她和我說:“Raymone對你們使那些人被解雇感到生氣,那些人都是停了本來的工作來給老闆當保鏢的。”
我說:“真是糟透了。”
Raymone從來沒說:“嘿,我不給你們工資是因為你們讓我沒面子。”但我想很明顯這是我們拿不到錢的原因。
Javon: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傑克遜先生堅決不讓我們向Raymone彙報他的行蹤。而到了佛吉尼亞,他直接告訴我們無視她。他說:“要是我找Raymone有什麼事,我會讓你給她打電話的,平時不要接她電話。”
她開始用恐嚇法操縱我們,她會打電話說:“我剛接到一家電視臺的電話,他們說有人看見傑克遜先生穿著睡衣在Chantilly溜達。他為什麼要穿著睡衣呢?我要知道你們在哪這樣才能回復他們。“
她說這些的時候,傑克遜先生就在車裡坐著,根本沒穿睡衣,我們正在Chantilly附近的地方。她想通過這種方式打聽我們在哪,我覺得她特別怕傑克遜先生去一些商業會面而不讓她知道。
Bill:雖然我們的職位沒有Raymone的高,但她卻把我們看做她控制傑克遜先生的絆腳石。她耍的所有小把戲都證明了一件事:誰得到傑克遜先生的重視,誰就能控制錢。
所以她做的一切都很明顯了,她的最終目是通過不給我們發工資拖死我們。這會讓我們非常難受最後除了辭職別無他法。她甚至不在意直接說出來,在她用同樣的藉口拖了我們兩周以後,我打電話找她要工資,她說:“你要知道,傑克遜先生把你們置於一個很糟糕的境地,他自己欠了很多債,我要是你們的話就直接辭職了,得不到工資別想讓我幹下去。”
聽了她這些話,難道要我們辭職離開他嗎?我覺得她肯定是想讓她的人來代替我們,我應該即刻告訴傑克遜先生。他也知道我們的工資不能穩定發放,他總是對此表示抱歉,但我知道他還不瞭解這次情況的緊急,其實我們不想直接和他說這事,名人們是不會坐下來拿著計算器一筆一筆算工資工時的,這是經理人和會計該做的事。你不用和委託人交涉,因為在正常情況下,所有這類事情在我們和Raymone之間就能解決了。但很明顯現在不管用了,而且我覺得傑克遜先生需要知道這些。有一天,我正在開車,我把收音機關上說:“先生,您介意我跟您說些事情嗎?”
“當然,Bill,怎麼了?”
“我們問Raymone什麼時候才能發工資,她說您把自己的財政搞得一團糟,如果她是我們的話會辭職。”
他聽了非常緊張,他說:“Bill,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這樣做。”他的語氣非常焦慮,好像以為我們已經決定要走了。他說:“你們等一等,我會確保你們得到工資。”之後的幾分鐘車裡非常安靜,然後他突然說:“她怎麼敢這樣?她怎麼敢讓你們離開我和我的孩子?”我從後視鏡看到他搖著頭,臉色鐵青。
這事遠沒結束。平時我替他接收郵件和包裹。很多這樣的東西,我不會仔細看是怎麼回事。但每次我會流覽第一頁看是誰發來的,這樣我好通知他檔的出處。我經常收到Raymone發來的包裹,當我們在佛吉尼亞的時候,我收到她發來的一份檔,是一份貸款申請書,好像涉及到300萬美元。她讓我拿給傑克遜先生簽字,她給我打電話說:“如果你讓他在上面簽字,我就給你們開工資。”
而當這些東西拿給傑克遜先生征得他許可的時候,無論是什麼拿到他面前,他都會簽字。他的律師說:“傑克遜先生,這個是用來幹什麼什麼的。”他直接簽字了,不管是什麼。
他很少過問文件是來自誰的或者是幹什麼的,我從沒聽他說:“不行,這樣不對,我要另一種解決方案。”他只是直接簽上名字,他不想再看見這些東西,想讓它們趕緊消失。
Middleburg外面的人都要經過我才能聯繫傑克遜先生,於是我感覺到Raymone想用我們的工資作為籌碼,來讓我按照她的意願去影響傑克遜先生的商業決定。就像在拉斯維加斯時一樣,她和Greg Cross在貸款上依然爭論不休。我會同時收到他們兩人發來的檔,是來自不同銀行的申請書。要是Greg發給我什麼東西,Raymone就會打來電話說:“別讓他簽那個,讓她簽我的檔。”
與此同時,Greg Cross也會給我打電話說:“不管Raymone發來什麼,都別讓他簽,我要先看看。”Greg不是直接控制我們工資的人,但他總是說:“我盡力幫你們搞到工資。”
後來我慢慢瞭解到,這些貸款項目可以解決傑克遜先生的財政問題,而簽了他們誰的申請書就意味著誰能掌控資金的流向,涉及到上百萬美元。
這件事拖了好幾周。到了八月中旬我收到Raymone的郵件,她說傑克遜先生批准了一份25000美元的獎金可以解決我和Javon的工資問題,只要那筆交易搞定我們就能得到獎金。這感覺像賄賂,我和Javon每天靠Top Ramen速食麵和熱狗填飽肚子,而她引誘著我說:“讓他把這個簽了,每個人都能得到工資,你還能有25000美元的獎金。“
Javon:每天Grey和Raymone女士都試圖說服Bill,然後有拼命巴結他。我從不插手這些,我總是閉上嘴做自己的工作。Bill不得不忍受這些口水戰,但他不是那種受人擺佈的人。他儘量避開這些,那些Greg和Raymone的檔,他在第一頁貼上便簽:這是來自Greg的;這是來自Raymone的,然後拿給傑克遜先生。我們倆都持一個觀點:傑克遜先生是成年人,他自己會決定簽誰的。
Bill:貸款這事還是拖著,最後到了我必須找人問問的份上,我問Grace:“我到底該怎麼辦?“她認為我不該被夾在中間,也是這時候我被介紹給Peter Lopez。
Peter Lopez,他和傑克遜先生是老相識。Lopez是音樂界一流的律師,和女演員Catherine Bach結婚,她演過《The Ducks of Hazzard》。Lopez還是施瓦辛格的朋友,施瓦辛格任命他去加利福尼亞州體育委員會工作。Lopez先生是處理傑克遜先生各種事務的律師之一,他們經常交談,但他們的關係更像朋友而不僅是律師—委託人的關係。因此他們的談話更私人,比如“家裡怎麼樣?孩子們好嗎?“
我知道Lopez是傑克遜先生信賴的人,所以我聯繫他並把當前的情況告訴他。通過和他談話,我瞭解到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傑克遜先生的世界裡了。他說:“Bill,我明白你現在很困難,但最好的辦法是把這些告訴Michael。“
可我已經跟他說過這事了,我們向傑克遜先生暗示了問題但沒起任何作用。
Javon:他開始看出我們的情緒低落。那天我們正在開車,他說:“夥計們,你們想說點什麼嗎?你們看起來不太好啊?“
我們直接跟他開門見山了:“傑克遜先生,我們的工資停發很久了,我們忠於您,為您工作,但我們要給家人寄錢回去。”
他說:“什麼?你們還沒拿到工資?!”
“沒有,先生。”
“可我讓Raymone給你們發工資了啊!我跟她說了!Bill,你能幫我撥通Raymone的電話嗎?”
他當著我們的面給她打過去,開了免提。Raymone接了電話,他說:“Raymone,我的人情緒低落,他們的工資怎麼回事?你到底什麼時候付他們工資??”
他真的沖她發怒了,她開始慌了,結結巴巴的用那些老藉口搪塞:“我會解決的,我們正在等一些事辦好,我會解決的。”
他開始沖她嚷嚷:“Raymone…Raymone…Raymone!!你趕緊給他們付錢,他們正在保護我和我的家人!沒有我機器根本不會運轉!!”
她說:“我這就付錢,這周就付錢!”
“什麼這周?他們現在就在我旁邊,Raymone,這周什麼時候?”
那天是星期二,她說:“我週四開工資。”
然而週四到了依然沒錢,我們當時想:我去,你在玩兒我們嗎?也是這時候我們知道傑克遜先生真的無法掌控他的錢。他已經直接向她下達了命令而她放了他鴿子。他一直為此道歉,他說:“夥計們,你知道這不是我的錯。”
“是的,傑克遜先生,我們明白。”
“我說給你們付錢,她說了馬上就付,但你知道這不是我的錯,對嗎?”
Bill:他確實盡力了,這不是他的錯。但另一方面,我覺得他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我們這樣的人都拿不到工資,那沒電了沒人管,手機也會用不了,他還不明白。
Javon:你能看出來別人是假裝哄騙你還是真心實意待你,他是真心無法控制這些。但我們仍然很鬱悶啊,我們想抓著他問:“你應該是掌控全域的人啊,為啥你不能控制呢,為啥你管不了你的人呢?”
Bill:有一天,他跟我說:“搞定了,他們關閉了一個大項目,你們這周就能拿到工資了。”
項目關了,依然沒錢。他給我打電話說:“Bill,我很抱歉,你們本應得到工資。但給Greg結帳的工資比我原來想的要多,所以這些錢都給他了。”
我當時想,這TM是怎麼回事?這些律師為你工作啊,難道錢不是第一時間由你來決定怎樣支配嗎?我能理解Greg需要工資,但我們也需要啊,我們已經身無分文了。
有一個上億美元的“邁克爾傑克遜公司”,24小時運作,可實際上根本沒人管,沒有組織,沒有實體的公司,只是一群不同的人通過處理不同的議程來牟利。他甚至沒有辦公室,他的辦公室就是他住的地兒,他的商務電話可以是任何你塞在他手裡的電話,也沒有郵箱位址。他的信件通常先到Raymone那裡,人們先發給她,她再快遞給我。粉絲們知道我的位址,甚至會把信件發到我家裡。
傑克遜先生以為Raymone在華盛頓經營他公司的官方辦公室。有一天我按照她給的地址去拿包裹,我到了以後發現是一座房子,那是她住的地方——她在家裡處理傑克遜先生的事務。後來的一天我聽到他談論Raymone是怎麼管理他的辦公室,我說:“先生,Raymone沒有辦公室。”
“不,她有啊,她在華盛頓管理我的辦公室。”
“不是的,傑克遜先生,她就住在華盛頓,她在家裡工作。”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辦公室?”
問題不是他沒有辦公室,而是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沒有辦公室。他和自己的事務處於脫節狀態。
我接觸的最多的人是Raymone和Greg,但還有很多其他的人:律師,會計師,助理,打雜的,一些人有權利開支票並簽字。也有一些人代表他參加會議簽合同。但誰向誰報告,各自負責什麼,這些都不清楚,工作也就沒意義。
我覺得,一方面來說是錯誤的信任,他信任了錯誤的人,他選擇相信他們但他們卻利用了他。而另一方面是他厭倦這些,那時候他被這一切搞煩了。他只想和孩子們待在一起,創作他的藝術,而除此之外的事他都不太想管。那幾個月裡我一直幫他接收各種信件,所有檔都是先經過我。所以我很確定他沒有收到對帳單或者財務報告之類的東西,他沒有支票本,也沒有定期和會計師一起查看帳單。
他的一生都如此富有,所以我認為他不覺得自己可能會破產,他只是覺得肯定會有錢。他總是有現金,拉斯維加斯的房子裡就藏了很多上百上千的鈔票,在小保險櫃裡。所以我覺得在佛吉尼亞他肯定也帶了很多現金。對他來說,這是真正的錢,是他可以直接拿起就花的錢。而一旦他有這些錢,他就不會再去想剩下的了,比如他那些投資和版權涉及的錢。
我覺得給他管錢的人也知道這一點:只要拿給他大量的現金,他就不會去關心剩下的錢,事實上他確實不管。
有一天我開車送他去華盛頓,他在和Peter Lopez打電話。我能聽到他們部分談話,傑克遜先生說:“Peter,我不知道我的錢都在哪,還有多少,你能幫我查查嗎?”
從他嘴裡聽到這些話我覺得糟透了。由於長期忽視財務問題和信任錯誤的人去管理它們,這給他惹來了各種各樣的法律問題。邁克爾傑克遜就像一塊膠布,專門粘各種訴訟案件。不誇張的說,在任何時候都有上百起訴訟等著他,有些根本就是無理取鬧,比如親子官司之類的,但還有一些是很嚴重的巨額索賠。隨著他的財務脫節,人們拿不到工資,所以沒人處理這些,很多交易也是違約的。
有一大批起訴者:前任經理助理們聲稱他們被欠了工資;為他製作專輯和錄影帶的人聲稱他們沒有拿到技術費,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我收到過很多寄給他的法律檔,我也看到了上面涉及多少錢,他會花十幾萬,甚至50萬美元解決這些訴訟。當人們覺得能得到點什麼的時候他們就會起訴,而人人都知道只要你起訴邁克爾傑克遜,你就能得到點錢。他會挑戰那些無理取鬧的案子,比如聲稱自己是他孩子父親母親的傢伙,他會把他們統統趕走。
但如果是那種需要出庭作證的起訴呢?他會給你錢讓你走。因為自從經歷了2005年的案子,他再也不想踏入法庭一步了。
Javon:在佛吉尼亞的時候,我們送他去Greg Cross在華盛頓的事務所作證。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他也去過兩次,他很怕去那。
作證就是一場持續一天的馬拉松,他們讓他坐在椅子上,然後對面的律師會盤問他好幾個小時。傑克遜先生團隊的人也在房間裡,他們都是按小時幾百美元收費的。通常他們會提供午飯,因為你要在那待好久。他們的一個會議室裡擺了很多三明治,點心,水果。中午Greg會出來叫我們吃飯,我和Bill就去那個房間抓點東西吃。我們邊吃著三明治邊說:“哥們兒,還要等多久啊?我真是不想在這兒待了。”然後我們聽見身後的聲音,回頭一看竟然是傑克遜先生,他說:“嗨,夥計們。”
“哦,嗨!傑克遜先生!”
我感到措手不及,他們把他撂在這個房間裡,他一個人坐著,就像角落裡的小孩子一樣。我敢發誓一定是他的律師們讓他待在這休息一會兒,然後午飯時間一結束,他們就把他帶回會議室,讓他坐在椅子上接著盤問他。
當我們開車回家的時候,他都快暈了。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發洩憤怒:“我受夠這些狗屎作證會了,我受夠了。這些人一遍一遍問我同樣的愚蠢問題,我只想回家看我的孩子。”
Bill:你能看出來這些事給了他很大壓力,他的失眠症也變嚴重了。在Middleburg的時候,我們晚上會在房子周圍巡邏。沒有路燈,只有房子裡的燈光。他的房子和我們的房子是這片區域唯一的住宅,所以外面通常是一片漆黑。而在這個特別的晚上,淩晨2:30我正在巡邏,這天晚上滿月所以比平時亮一點。我繞著房子開車,突然看見前面有人在走。我無法第一時間看清是誰,他穿著綠色帽衫下麵是睡褲。我想可能是也住在Middleburg的鄰居吧。我開車在後面跟了他一分鐘,然後打開了聚光燈,他竟然都沒轉身,只是把手插在兜裡繼續走。於是我在他旁邊停了車說:“Hello?”
這傢伙從他的兜帽下抬起頭,竟然是老闆。我驚訝的說:“嗨,傑克遜先生?您還好嗎?”
“是啊,我挺好。”
我說:“您想要兜風嗎?“
“不用了。“他說,”這樣就挺好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真是太驚訝了。但他表現的很平常,所以我估計他確實挺好。我說:“好吧,先生,晚安。“
我把聚光燈關上在後面看著他,直到他走回房子裡。
Javon:他總是跟我們說:“你們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幸運。“或者”你們不知道你們擁有什麼。“一開始我們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心想:啥?你可是邁克爾傑克遜啊。可後來我們明白他什麼意思了。
有一天我們開車從Middleburg出去,孩子們看到一片操場,他們非常興奮想去那玩兒,還求著他們的爸爸停車和他們一起玩耍。我說我們不認為這裡安全,這兒還有其他的一些孩子和父母,而孩子們沒有戴面具可能會被偷拍。傑克遜先生讓我們停車,他說他在車裡待著這樣孩子們就不會被認出來。於是我們帶著孩子們去玩了,他們在公園裡跑來跑去。傑克遜先生坐在車裡看著他們。
Bill:如果你是一個父親你怎麼看?你只能隔著深色玻璃看著自己的孩子和陌生人玩兒?
我無法想像我和我女兒要是這樣該怎麼辦,所以給我多少錢我也不敢跟他互換位置。
Javon:作為邁克爾傑克遜的保鏢,我們都是強壯的大塊頭,應該時刻保持強硬。你不能總是表露情緒,但有時這真的很難。如果我不瞭解他,當我在收音機上聽到報導說邁克爾傑克遜抱怨他不能和孩子一起去公園玩,我可能不會關心,可能想他只能忍忍了。但現在我親眼見到這一幕,才體會到他話中的含義。
你能從很多小事窺見他的生活。有一天在華盛頓,兩個會見之間有一點休息時間,他讓我們開車在城市裡四處轉轉。我們開車去Georgetown,在一家酒吧前等紅綠燈。這是一家愛爾蘭風格酒吧,現在人們又都下班了,傑克遜先生看著人群進進出出,他說:“有一天我也要進去說:‘酒保,給我杯啤酒!’,總有一天我會這麼做的,我就這麼走進去。“
他說話的語氣就像一個十二歲男孩在討論長大以後要當宇航員似的。就好像去酒吧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聽了他的話Bill和我說:“這沒問題先生。您沒理由不能去,我們和您進去,錢就是上帝,您想要放鬆那就去,有我們呢。“
我們鼓勵他,但他很害怕進去,他說:“那些人不會讓我待在那的。“
Bill:他不信任陌生人。每當他陷入人群中,他會非常慌亂和緊張。有天下午我們在佛吉尼亞的一家商場,Javon去取車了,我和傑克遜先生在出口等著。有人認出了他,漸漸圍了一小群人。他簽了一些名,向人們揮手。氣氛很和諧沒有大舉圍攻的景象,而當Javon開車過來為傑克遜先生打開車門的時候,人群後面有個人喊:“Fuchin’ child molester!“
我清楚的聽到了,我看向Javon,他也聽見了。我們只能祈禱傑克遜先生沒聽見。但我們開了一會兒車後,他傾身過來說:“夥計們,你們聽見剛才有人說什麼了嗎?“
“沒有,先生。“我答道,“我沒聽見什麼,Javon,你聽見了嗎?“
Javon搖著頭說:“沒有,先生。“
傑克遜先生說:“我想我剛剛聽到有人說了很不好的話,我發誓。別騙我,你們聽到了嗎?“
“真的沒有,先生。“
我們不想對他說謊,但我們知道如果承認會發生什麼,聽到別人喊他孌童犯?那會徹底毀了他。他會關上門待在房間裡至少一個星期不出來,我們不想看見這個。
我們開著車,接下來的十到十五分鐘都沒人說話,他在後座突然說:“我永遠不會傷害孩子,我寧可割腕也不會傷害一個孩子。“
對我來說,我從不相信關於他的謠言。作為一個從Jackson 5就開始喜歡他的粉絲,我從不相信那些。他的兄弟姐妹,他的父親和我家很相似,我也是在這種家庭長大的。他們就是典型的想走出貧民窟的黑人家庭,我們家族也努力這樣做。我想有很多黑人家庭都能理解傑克遜家族,對他們感同身受。
然而在Thriller之後有了改變,你仍然熱愛Michael,但此時的他已經站在了一個你不能感同身受的級別上。你看到他做各種事,古怪的事,和童星Webster玩耍,和Brooke Shields約會,養猩猩。我知道他與眾不同,但我不覺得他會與眾不同到傷害一個孩子。第一次我就不信,第二次我也不信。但當第二次控告庭審的時候,不管你信不信,在公眾的眼裡這就是既定事實:他被看成一個怪物。
Javon:如果你是一個喜劇演員當需要點笑料的時候,你只要提到傑克遜先生的名字就能讓前五排的人發笑,真的。人們不會意識到他也會為此受傷。
我是在美國中南部長大的,過去聽了這些笑話也會發笑。我跟Bill不是一代人,他那一代的人對傑克遜家族有更多的敬畏。我更多屬於嘻哈的一代,我們愛傑克遜先生的音樂,但只覺得他是一個古怪的搖滾明星。你喜歡他的歌,但當說到他私生活的時候也會感到好笑。
但現在呢?當我聽到說相聲的人拿老闆當笑料,真是一點也不好笑了。這讓我很生氣,就好像有人取笑你的朋友或你媽媽一樣。
Bill: Javon特別氣憤,他都想打人了。有一次我們在電視上看到Katt Williams取笑傑克遜先生,Javon就沖著電視嚷嚷:“要是我遇見Katt Williams,我就扇他那張沖老闆噴糞的嘴!“那天在佛吉尼亞的商場,聽到有人喊”child molester“之後,Javon就用耳機對我說:”我看見是誰說的了,我看見了,我想揍他一頓你覺得呢?“
我只能說:“別去了,Javon。“
他是認真的,但這令人沮喪。人們對他的觀念已經超出我們的控制範圍,就像Friend和Flower。要是你聽到別的明星和歐美模特出入酒店的傳聞,你甚至都不會去過問。但因為是邁克爾傑克遜,人們就會認為這是古怪的。但這不是我看到的,我看到的是一切看似古怪的行為下,一個正常人極度渴望正常的生活。一旦你成為他身邊的人,就會意識到很多謠言和評判都是錯的。我也是一個父親,要是我真覺得他傷害了孩子那我肯定踢他屁股。
Javon:當你近距離接觸他的時候,你的看法會徹底改變。比如他和孩子的關係,過去我們一直疑問:“Blanket看起來比Prince 和Paris更像他,他們都是他的孩子嗎?“我們剛開始為他工作的時候也問了自己很多這樣的問題:”他們都是親生的嗎?“但當你和他們一起相處後,你看到他撫養他們的方式,就不會再想這些了。他們就是他的孩子,他是他們的父親,他們是一家人。
Bill:每一天,世界各地都有夫婦用代孕母親,試管嬰兒,卵子捐贈。人們用不同方式組建自己的家庭,沒人會質疑這些家庭的合理性。沒人指著他們說:“這不是你的孩子。”但到了邁克爾傑克遜這裡,人們甚至質疑他做父親。就我看到的一切來說,他們比任何我見過的家庭都更美好,更充滿愛,真的沒什麼可說的。
有一個週末我們帶孩子們去華盛頓,我們決定晚上在四季酒店過夜而不是回Middleburg。傑克遜先生打電話給我說孩子們想游泳。於是我聯繫了經理,他們同意關閉泳池兩小時以便傑克遜先生使用。遵循慣例,我們檢查了這片區域確保安全。泳池周圍有3個攝像頭,我們也確保它們拔掉了電源。然後我們護送傑克遜先生和小傢伙們下來,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泳衣,人字拖,泳圈。Grace也跟著我們一起。
到了泳池,Prince和Paris直接跳了進去,他倆都會游泳。Blanket等著Grace幫他系上飄板才能進去。當孩子們游泳的時候,傑克遜先生在周圍溜達,他在唱歌,沉浸在腦海中的旋律裡。這時他看起來有點不同尋常,因為他比平時更興奮,更活躍。他低聲唱歌,開始只是哼哼,然後打著拍子唱的更大聲了。我和Javon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們都覺得他現在心情不錯。我到更衣室和健身房裡巡視,確保沒人會突然進來。
Javon: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傑克遜先生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攝像頭。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大聲喊:“我告訴過你們不能有這個!我TM告訴你們了!!”他怒氣衝天,跑到攝像頭下面跳起來想把它抓下來。
Bill:我聽到Grace尖叫:“Bill ! Bill!!”我趕緊跑進去,傑克遜先生幾乎爬上了牆,他抓住攝像頭使勁的扯,我一邊跑向他一邊喊:“傑克遜先生!那個沒有插電源!沒插電源!它不能錄影!”
“我不管!我不管!”
他已經把攝像頭的托架拽松了,只剩下幾根線連著。然後又跳起來直接把攝像頭從牆裡扯了下來,他直接用手扯下來把它摔在地上,他沖著它嚷:“我討厭這個!我討厭這個!!”
我跑到他面前,他看著我,眼睛裡充滿血絲,他的手也流著血,那些金屬線割破了他的手指。他沖我嚷道:“你們得看著點這個!你們必須注意它!他們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別人給他們拍照片!”
我努力去解釋攝像機的事,但說什麼都沒用了。他的反應真的把我嚇著了,我第一個想法是他可能受到了什麼刺激。我從沒見到他情緒這麼激動過,從來沒有,幾乎瘋狂了。
Javon:所有人都安靜了,我們不知道該說啥,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反應,怎麼處理。他最後平靜下來,繼續呆在泳池旁。Bill拿來急救箱為他處理手上的傷口,綁上創可貼。後來酒店要求他賠償攝像頭8000美元。
我們感覺很難過,實際上好多次都很難過。因為我們的工作是保護他,但卻不能讓他擺脫那些曾經發生過,傷害過他的事。
Bill:回到佛吉尼亞的那個晚上他給我打了電話。在這之前他讓我給他拿瓶酒,我把酒送進他的房間,我估計這是我睡前的最後一件事了。後來大概淩晨3點,我的電話響了,是傑克遜先生房間的號碼。我拿起電話心想可能有什麼緊急情況了,他說:“Bill,你睡了嗎?我希望沒有吵到你。”
“我很好,先生,一切都好嗎?”
他說他只是想說說話,於是我們開始聊天。關於他的孩子,關於Raymone,他說:“有時我真的受夠他們了。”
“什麼,先生?”
“我受夠這一切了。”他聽起來好像儘量不讓自己哭出來,他已經哽咽了。“他們怎麼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我不是馬戲團的小丑,我也不是動物園裡的動物。我只是想一個人待著,人們怎麼就不能理解呢?“
這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話,只是他說,我聽著。他說的很多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怎樣回答。我沒經歷過他經歷的事,我不能在電話裡假裝非常感同身受。而且我知道他給我打電話並不是想聽我的想法和觀點,只是想傾訴,發洩一下。
“我只是想讓我的孩子活的比我好。“他說,”我永遠不想讓他們經歷我經歷的那些事。當你的孩子向你要東西,而你卻要派其他人去買,你們明白這種感受嗎?我很感激你們為我孩子做的事,但我是他們的父親啊,應該由我來做,但我只能在車裡坐著。有很多事我都無法為他們做,因為我一出現人們就不放過我。你們不明白這種感受,你們真的不明白,我只是想和孩子們過正常的生活。“
我說:“我理解,先生。這是您應得的。”
我記得我當時站在房間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簡直不敢相信現在發生的一切:我竟然聽到邁克爾傑克遜給我打電話傾訴。我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從我們的談話,我也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我能感到他經歷的一切在壓迫著他。那時候,保護他就是我的生活,我去佛吉尼亞是因為他去佛吉尼亞,如果明天他去馬里蘭州,那我們也就去那。他去哪我們就去哪,他的行程就是我們的行程。但我不能說這是一次美好的旅行,因為他的生活不美好,我們也有一些快樂的時候但那真的不夠。有很多混亂,持續的焦慮,像打仗一樣,不知道該信任誰。
他淩晨3點給保鏢打電話傾訴,我覺得如果他給我打電話,那說明他真的沒人可打了。Javon和我都感到這一點:與世隔絕。我們倆至少能互相說說話,傾訴那些令人難過的事。但我們也不能和家人,朋友說這些,我們要找理由說服自己為何拿不到工資。所有的事都要保密,你要把它們都憋在心裡,你感到快被它們吞噬了。所以當他跟我說他受夠了這一切時,我能明白為什麼了:我僅僅過了7,8個月這樣的生活,就已經覺得精疲力盡,而他從十歲開始就這樣了。
我們又談了一會,他一直為此道歉:“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Bill。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先生。”
“謝謝你,我要去睡覺了,晚安。”
(第十二章完)